那天一早,周炳从中山路回家,在路上遇到空袭警报。不久,从远处传来了日本飞机俯冲轰炸的声音。他不能确定声音来自哪里,但大致可以肯定,是在东面罗岗、龙眼洞的方向。果然,敌人离广州不远了。他回到三家巷,刚进门口,又听到警报声和轰炸声。就这样,这两种声音好像广州的报时钟声一样,不只每小时响一次,而且一刻钟,或者最多半点钟就响一次。他走进屋里,见爸爸还没有上工,妈妈周杨氏也在家,嫂嫂区苏,侄儿周贤都在,就对他们说道:“日本仔登陆才不过七天,可是早就已经过了增城,快要到广州了。我刚才从省政府、市政府、卫戍司令部、省党部那些地方走过,看见里面已经静悄悄地一个鬼影儿也没有了,好像连门口站岗的丘八也不见了。广州的政府已经算是阴消阳散了。咱们全家该怎么办呢?”
微风轻轻地吹过来,枇杷树叶和白兰树叶都发出细碎的哀鸣,伴随着那远处传来的炸弹的爆炸声响,形成一种灾难的音乐。打铁匠周铁平常很少说话,这个时候,他开腔了,说:“有什么怎么办呢?咱们等着饿死就是了。日本人打来了,还不最多就是一个死?如今,剪刀铺子里已经停了工,不发工钱了,就是日本人不来,咱们也只有饿死一条路,还有什么怎么办呢?”